老潘的春天
(16)
春节假期结束,我坐火车来到北京。我给老潘去电话,说带了点家乡特产给他。老潘喜出望外,允诺来火车站接我,为我接风洗尘。
我站在火车站出口处,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老潘。这厮打来电话,说有点急事,暂时脱不开身,让我打个出租车,回头他给我报销。
我真想骂娘,不过转而一想,心里就平衡些许,其实我也欺骗了他。我这四箱冬枣并不是给老潘的,是我爸执意让我带来送领导的。
我爸认为,几箱冬枣也许能让领导对我有所照顾,升职加薪指日可待。其实他想多了,如果换成几箱人民币或许还可以试试。我本来已经鼓足勇气,准备给我爸说打算年后离职的事儿。但是临走的时候,我没敢开口,生怕被打断腿。
我双手拎着几十斤的冬枣,坐地铁,摇摇晃晃地来到住处。屋里一片狼藉,我床上的被褥被卷了起来,露出黄色木板。木板上堆了几个已经打开了的泡面桶,泡面桶里白色的卫生纸与黄色面汤混合着,形态令人作呕。
别看平时老潘人五人六,每天油头粉面,皮鞋擦的锃亮,衣服烙得平整。实际上他只是善于做表面工程,所谓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形容他最贴切。
在我满头大汗收拾屋子的时候,老潘推门而入,嘴巴里哼着歌,看来心情不错。他凑到我跟前,一脸谄媚:"大姚,后天才上班呢。怎么不在家多呆一天?"
我没好气地说:"再多呆几天,这屋子就成猪圈了。"
老潘双手合十:"哥们我最近比较忙,疏于打理,抱歉啊,抱歉。"
我撇了老潘一眼:"说好的北京西站北二出口,不见不散。我都到站了,你小子放我鸽子。"
"我本来都坐上去西站的地铁了。你嫂子说肚子疼,我去给她....."
我大吃一惊:"等等,我嫂子?哪个嫂子?"
老潘满脸淫意:"哥们最近交了个女朋友。"
我恭维:"行啊,老潘,短短一个春节假期,你就抱得美人了。看来过年不回家是个正确的选择。"
老潘流露出难得的娇羞状,故作矜持。我真想用熨斗熨平他那张矫揉造作的脸。我抱着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,亦不放过任何一对奸夫淫妇的态度,不断追问,老潘最终向我全盘托出。
(17)
春节期间,他们公司产品组,开发组,运营组都留下了几个人值班。他们留守的几个人负责公司一款购物 app 的新年抢红包活动。这七八个人开碰头会的时候,老潘一眼就看上了运营组一个新来的妹子。
由于春节期间各个餐馆都歇业,公司提前给留守的员工买了些速冻水饺。老潘主动请缨,为大家煮水饺。每次他都会给运营组那个妹子多盛水饺,而且没有一个是破了皮的。
这个小心机最终如他所愿地被其他人发现了,于是这层窗户纸就捅破了。在红包活动的庆功会上,老潘被同事推搡着去表白。在热闹气氛推动下,老潘鼓足勇气向姑娘敬了杯酒。
老潘与姑娘这就算有了绯闻,绯闻如果运用好了就会变成佳话。老潘开始苦心经营,他首先在社交网络上对妹子发起进攻。
微信上,QQ 中,他没日没夜地跟妹子闲聊,侃天侃地侃自己。老潘节奏把握得很好,跟妹子很快就发展到在电话中寒暄,问吃问穿问早安。
经过老潘的讲述,我大概了解了他跟妹子的情况,二人方才进入暧昧阶段。我给老潘泼去一盆冷水:"你跟妹子现在这关系,离他成为我嫂子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。"
老潘却信心满满:"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哥们这次准备下血本,很久没对哪个女孩子这么动心过了。"
我凑到老潘跟前:"有照片吗?我瞅瞅呗。"
老潘拿出手机,点开姑娘的微信朋友圈,我接过老潘手机,仔细地翻看着。姑娘的朋友圈里有很多自拍,各式各样,喜悦的,愤怒的,悲伤的,开怀的,真是眼花缭乱。
我心想,要多寂寞,才能这样几乎每天都有若干张照片,照片的描述措辞还都不一样。这需要极高的文学素养。姑娘应该像运营公司产品一样在运营自己。
我说:"长得还不错,她家应该很有钱吧。朋友圈里晒各种名牌。"
老潘说:"她是我们公司购物 app 奢侈品频道的运营,经常跑一些奢侈品会展,晒那些名牌不足为奇。至于她家有没有钱,我就不知道了。我猜应该不会特有钱,有钱人家的孩子谁来互联网。还是做运营,钱少活多,一天天累的要死。"
我看微信里老潘给姑娘的备注是'小绵羊',心想他果真是一头狼,还是头色狼。我悄悄把那备注改成了'配种对象'。刚改完,老潘的手机就收到一条姑娘发来的微信:吃饭了吗?大叔。
我还没来得及细看,老潘一把抢过手机去。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,跟姑娘热火朝天地聊起来,徒留我一人在一旁哀叹。
是谁说兄弟如手足,女人如衣服?现在社会男女比例失调,衣服根本不够穿,手足虽可贵,但必须不能裸奔。
(18)
老潘果然准备下血本了,由于年前刚给家里寄了几万块,最新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,手上已然没有多少积蓄。他张口向我借钱。作为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好友,我自然不能不支持他的泡妞伟业。
只是这货用借我的五千块钱加上他自己手里的三千块,去王府井百货买了套价值八千的休闲西服,这让我着实不能理解。他解释说周末晚上跟妹子将有一场正式的约会,那套西服用来充充门面。我感觉这根本不是充门面,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。
借给他钱之前,我以为他口中的下血本无外乎是给妹子买点化妆品,送点小礼物,一起吃个大餐,却没成想是在投资他自己。我倒不是怕那五千块钱收不回来,老潘肯定会还我钱。我只是感觉老潘在追求妹子的路上,似乎走了岔路。
老潘合计着他的泡妞计划,像对待一个新产品一样,细细打磨,不断修正。我也有点想姑娘了,尤其是在老潘春风得意的时候。我隐约觉得老潘不久就要搬离这间屋子,抛弃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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