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)
2010 年圣诞节平安夜那天,主管北京的老天爷酝酿了一场鹅毛大雪。
一夜朔风吹雪起,这样的天气适合蜷缩在被窝里酣睡,无奈我被一泡尿憋醒。我躺在床上,不断地翻身,企图延缓尿意。经过几番挣扎后,实在强忍不住,赶在尿液从体内喷薄而出之前,飞奔到了厕所。
我遇到了隔壁宿舍的大姚,他正站立在小便池前,一边飞流直下,一边哼唱着正流行的粤语歌,闭目陷入自我陶醉中。
我开玩笑说:"姚老板,尿手上了。"
大姚摘掉耳机,转脸面向我,生挤出一口山寨的东北腔调:"你说啥咧?"
排完最后一股尿后,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,于是赶忙提上裤子。
"你一个广东人,学啥东北腔?"
大姚跟我并排走出了厕所,呲牙咧嘴地说:"得咧儿,筒哥您教训的是儿。"
又改成京腔了,大姚那口广式普通话令我有点吃不消。
在回宿舍的路上,大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,点亮屏幕看时间。我的视线扫到大姚的手上,瞬间体会到了当下社会贫富差距之大,阶级矛盾之深。大姚居然用上了前不久才发布的的苹果新款手机。
"姚老板最近又发财了,iPhone4 都用上了。"
大姚娇羞地看着我,露着龅牙:"刚卖了个域名,也没多少钱。"
我摸着兜里那 500 块钱的山寨手机,不禁悲从中来。对于大姚,我时常羡慕不已,嫉妒不止。不过好在我那山寨手机自带天线,在视野开阔的地方,还能收到几个中央电视台。这功能 iPhone 并不具备,我心里又平衡了些许。
大姚真名叫姚博启,名字起得很有文化,博学多闻,启智开明。不过大姚却非常不喜欢我们直呼他姓名,因为博启这个名字叫多了总会让人联想到勃起,给人一种荷尔蒙过剩,处处需要打马赛克的感觉。
我们一般叫他大姚,或者姚老板。
邓小平总设计师多年前曾提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。大姚就属于学生中那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。来自深圳的大姚有着敏锐的商业洞察力。据他说,初中那会儿,他就开始倒腾互联网域名,目前手上已经屯了几十个还不错的. com、.cn 域名。
想想我初中那会儿,就知道泡在网吧里,梦想是将来能开一家网吧,自己可以没日没夜的玩游戏。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。
(2)
大姚邀请我去他宿舍坐一坐,聊一聊。盛情难却,我跟着大姚来到了他宿舍。望着大姚书桌上那些印有苹果 logo,闪闪发光的物件,我感觉有点眼晕。
我感叹:"姚老板,苟富贵,勿相忘呀。"
"看看苹果今年发布的新产品 ipad,很多人都不看好。不过我觉得它肯定能畅销。"
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大姚递过来的 ipad,开始体验苹果这款新产品。真是件好东西,无论是软件还是硬件。
大姚说:"筒哥,最近在忙什么?"
我低头玩着 ipad 上的游戏,搭话:"给一个小学生当家教,赚个零花。"
大姚说:"这不是浪费人才吗?你有那么好的编程能力,如果接点私活,不比当家教来钱快。"
我叹了口气:"没有门路啊。"
大姚说:"你前些日子不是给学院做了个官网吗?"
说起那个官网,我就来气。我放下手里的 ipad,开启吐槽模式:"别提了,我没日没夜,拼死拼活地干了一个多月,终于把新官网给弄上线了。作为回报,学院团委张老师奖励了我一张 50 元联通充值卡。"
大姚说:"学校这抠门劲儿,我就不说什么了。"
我哀怨:"可悲的是那 50 块钱的联通充值卡,我他妈也用不上,我手机是移动的。"
大姚哈哈大笑。
他拉开衣橱,开始找衣服,我见大姚准备梳妆打扮,猜想他一会儿应该有事。我起身准备离开,大姚拉住了我:"一会儿跟我去谈个项目吧,你懂技术,替我参谋参谋。如果这项目能成,咱俩一起干。"
"没问题呀,姚老板你这先富带着我后富,咱俩共奔富裕路。"
我果断答应,甚至都不关心是什么项目,大姚那一桌子价值不菲的苹果产品让我对他很有信心。
(3)
学校大门外白茫茫一片雪地中突兀着一条褐色柏油路,大车小辆在上面畅通无阻。
我真的相信哪怕全世界的雪都下在北京,政府也有能力在一夜之间还大地一个素颜。如果皑皑白雪实在没地方倾倒,我猜想会被运往河北,或者撒入渤海湾。
总之,北京是一座无所不能的城市,在这里请相信一切皆有可能。
冬日从东方渐升,在融雪剂的助力下,道路开始泥泞起来,泥土与雪花交融在一起,整个城市街面显得污浊不堪。
大姚与客户约定在一个叫「李鬼」的咖啡店见面。咖啡店坐落于中关村创业大街的闹市之中,名字起的挺有意思。我也早有耳闻,找寻起来并不困难。
中关村是京城有名的电子产品批发零售集散地。从中关村北大街去咖啡馆短短几百米的路上,我跟大姚每走几步,就会有热情的彪形大汉迎上前来。
他们企图拉我们进店里去消费,我俩摆手快跑表示拒绝。我们深知假如被拉了进去,不买个千八百的东西,短时间内很难脱身。
我跟大姚准时到达约定地点,客户却没有。大姚打去电话,客户说还在路上。我俩就坐在咖啡馆里等待着客户。
大姚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,这样的场景想必他历过不少。我心里却忐忑不安,不知道一会儿能否应付得过来。
不过大姚才是这次面谈的主角,我是他临时拉过来的跟班,想到这些,我那紧张情绪瞬间缓解了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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